当南山荔枝以晶莹剔透的果肉和清甜口感被市民所喜爱时，很少有人会想到，在这美味的背后，有一群如同候鸟般迁徙的采摘工人，用汗水和辛劳完成着从枝头到舌尖的传递。
每年六月，来自广西的阿芬（化名）都会带着她的“荔枝采摘姐妹团”准时出现在南山的荔枝果园里，如同规律迁徙的候鸟，在这片土地上书写着流动工人的生活篇章。
▲荔枝采摘姐妹团。深圳晚报记者 严文婷 摄
候鸟般的迁徙：荔枝季里的流动身影
“我们从6月10日开始来这边摘荔枝的，每年荔枝成熟的时候都会过来。”近日，记者在南山区西丽紫金农场生态农业实验基地的采访中，荔枝采摘工人阿芬的话语中透着一种习惯性的迁徙节奏。这支由亲戚朋友组成的女子采摘团队，像季节性候鸟一样，每年六月中旬从广西百色出发来到深圳南山区，在荔枝果园里度过大约一个月，直到七月中旬荔枝采摘完毕，便又匆匆赶回老家，投入到脐橙和沙糖桔的采摘工作中。
▲女工正在采摘荔枝。深圳晚报记者 严文婷 摄
“我们是流动的工人，哪里有活干就去哪里，不过主要以广东和广西为主。”阿芬介绍，“姐妹团”共有二三十人，可以根据果园需求随时调整人数。这次在南山西丽紫金农场生态农业实验基地，她们先来了11个人，后续可能还会增加。这种流动性贯穿了她们的职业生涯——摘完荔枝回去摘沙糖桔，农闲时便在附近电子厂打零工。“1、2月在家种花生玉米，3、4月耕田种地，4、5月给果树打药除虫，6、7月来深圳摘荔枝，9、10月摘果至年底，基本上每个月都有活干，年年周而复始。”阿芬表示，对她们而言，深圳只是年度迁徙路线上的一个站点，如同候鸟对栖息地的本能选择，哪里有成熟的果实，哪里就有她们的身影。
▲女工正在采摘荔枝。深圳晚报记者 严文婷 摄
这支年龄在30-45岁的“荔枝采摘姐妹团”，迁徙式的劳作模式却已持续了二十多年。“我干了差不多20年。”阿芬介绍，不少人从年轻时就开始了这样的生活。当被问及是否喜欢深圳时，阿芬坦言：“广西要凉快一点，不过深圳也不错。我们的老家在广西，小孩一天打几次视频电话，肯定要更想念广西”。这种在城市与乡村间的往复迁徙，构成了她们独特的生存轨迹。
荔枝树上的采摘：暑热里挑战的劳作
清晨七点，当城市尚未完全苏醒，阿芬和姐妹们已经穿上防晒衣物，走进了荔枝果园。她们每天要面对的不仅是南方夏季的酷暑，还有爬树作业的危险。“有些荔枝树太高了，枝头的成熟荔枝够不着，所以需要有人爬上去把树枝锯下来方便采摘。”即便如此，锯树本身也需要技巧——“锯树时不能锯到主干，否则会影响来年生长。同时，自己小心点，注意安全。”阿芬告诉记者。而在采访中，记者见到了阿芬非常熟练的“爬树本领”。
▲女工爬上较高的荔枝树锯掉枝丫。深圳晚报记者 严文婷 摄
“如果树矮的话，团队一天可以摘3000斤，但这两天采摘的树比较高，大家工作一天加起来只有2000斤左右。”阿芬的话语中透着无奈。尽管“希望一天能摘两三千斤”但往往受天气和树高限制，更棘手的是雨天作业，“下雨也要摘，因为下单了就要发货，不摘的话荔枝发货不及时，而且也容易坏在枝头”。在湿滑的树干上攀爬，汗水与雨水混杂，这样的场景是荔枝季里的家常便饭。
▲女工爬上较高的荔枝树锯掉枝丫。深圳晚报记者 严文婷 摄
采摘荔枝并非简单的体力劳动，更需要经验积累的技巧。“摘荔枝也有技巧，要带点枝叶，不能把果皮扯破”，阿芬解释道，正确的采摘方式不仅能避免损伤果实，而且也能提升荔枝的销量。
从枝头到舌尖：荔枝产业链的全流程解码
在阿芬和姐妹们忙碌的同时，果农王明辉也在为荔枝的产销奔波。这片位于深圳南山的果园共有140多亩荔枝树，今年预计产量30万斤。
▲果园里成熟的桂味荔枝挂满枝头。深圳晚报记者 严文婷 摄
记者了解到，南山荔枝今年预计总产量达5000吨。自6月6日随着南山荔枝早熟品种妃子笑的甜蜜上市，南山荔枝采摘季正式拉开帷幕，而整个采摘销售期将持续至7月上旬。在其他果场，亦有着同样的荔枝采摘工人。
▲果园里成熟的桂味荔枝挂满枝头。深圳晚报记者 严文婷 摄
王明辉介绍，南山荔枝正经历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型。“往年没有做直播，大部分靠摆摊或在微信朋友圈售卖。”如今除了直播，还有公司直接订购、竞标等渠道，“客服在招标网上看到合适的项目，然后投标争取合作”。目前果园“一天能卖两三千斤，还供不应求，订单比较紧张，预计整个果园的荔枝会在7月份卖完”。若超过销售期，“荔枝就会烂掉”，这也是果农和工人抢收的重要原因。
▲果园里成熟的桂味荔枝。深圳晚报记者 严文婷 摄
关于价格，王明辉算了一笔账：“成本包括工人成本、维护成本、客服打包等，加起来也不少。”而南山荔枝的卖点，除了“果肉晶莹剔透，核小，口感好”，更在于“老树果比较多，无公害”，尤其是糯米糍品种，“荔枝树越老，果味更浓郁一点，更好吃一点”。
汗水浇灌的甜蜜：在城市与乡村间的生存智慧
对采摘工人而言，在深圳的一个月是全年重要的收入来源。“一个月能挣五六千块钱。”阿芬说，这比在老家“有时候能，有时候不能”的收入更有保障。“果场包车把她们接过来，再包车送回去，还要签合同买保险，包吃包住。”王明辉说。
▲果园里成熟的桂味荔枝挂满枝头。深圳晚报记者 严文婷 摄
尽管对于她们来说收入尚可，劳作的艰辛却不容忽视。“下班后就在宿舍聊聊天，或者在果场帮忙，没怎么出去逛。”忙碌的工作节奏让她们无暇体验城市生活，摘完荔枝便“直接回去，因为家里还有脐橙和沙糖桔等着摘”。这种连轴转的生活，构成了她们“一年到头每个月都安排好要做的事”的常态。
▲女工正在摘荔枝。深圳晚报记者 严文婷 摄
在城市与乡村之间，她们形成了独特的生活智慧。找工作时“也想要求包吃包住，因为我们经常换地方打工，买东西带不回去会造成浪费”。这种流动性让她们学会了轻装上阵，随遇而安。当被问及电子厂上班和摘荔枝哪个更好时，阿芬认为“都差不多”。
▲女工将装满筐的荔枝送至山下。深圳晚报记者 严文婷 摄
暮色中的果园，阿芬和姐妹们还在挑拣当天采摘的荔枝，帮助果场打包发货。汗水滴落在翠绿的叶子上，也滴落在颗颗饱满的糯米糍上。这些如同候鸟般迁徙的工人，用双手摘下了夏日的甜蜜，也摘出了一段在城乡之间辗转的生活史诗。当深圳市民品尝着鲜美荔枝时，或许不会知道，在那些晶莹的果肉里，凝结着远方来客的辛劳与期盼——期盼着今年的收成，期盼着下一个迁徙的站点，更期盼着用汗水浇灌出的生活，能像荔枝一样，在岁月里结出甜美的果实。
深圳晚报记者 高向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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