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雨清槐
文/曾令娥
车子经过那条大道,道路两旁是高高低低的野生洋槐树。最开始发现它们,是几年前的谷雨时节。“好香!”在西安农村度过了自己童年少年时代的阿文,突然一眼就瞥见了枝头那一束束洁白的花朵,“槐花!”原来,发现一棵植物开花的最好方式,不是眼睛,而是鼻子。
槐树长了四五年,个儿越来越高,每到四月,白中晕紫的花朵便会在纵横交错长满尖刺的枝条上一茬接一茬地开。槐花的清香被春风软软送过来。这是一种南方少见的花。也不知是什么时候,槐树竟然在这荒郊落地了。
槐花初现时,是一簇簇细碎的绿芽,藏在嫩绿枝丫间,毫不起眼。我曾以为那是洋槐树的新叶,还奇怪为何它们总在早春就迫不及待地冒头。直到那年春日,我们在乡间小道漫步,微风拂过,一树“银铃铛”映入眼帘,我才恍然大悟,那些绿芽竟是洋槐花的花序雏形,是即将绽放的繁花序曲。
槐花起初是淡绿色的,细小而紧密,像是树枝上点缀的翠玉珠串。它们在春风中微微颤动,似乎在积蓄力量。大概三四天后,花蕾尾端微微凸起,如初生婴儿穿的缩微版连裤袜。再过一两天,饱胀成一个个精致小铃铛的花蕾渐渐舒展。它们从绿芽中探出头来,像是羞涩的少女,悄悄掀开面纱。等到花蕾完全绽放,槐花展现出了它最迷人的姿态。瓣儿洁白,像是用最细腻的白绢裁剪而成,柔软而轻盈。花瓣上端像安琪儿张开的双翅,下端褐色花蒂,瓣儿似芭蕾舞女踮起的脚尖。花朵中心,探出淡黄色花蕊,像金色的星芒,直指蓝色苍穹。花儿们在清风中微微颤动,像晨晖下瓦尔登湖的粼粼波光。
阿文喋喋不休地诉说,他小时候和小伙伴捋槐花吃,吸食花蜜,蒸槐花饼。在那食物贫瘠的年代,洋槐花、玉米和高粱秆、河边的茅根等,都是馋嘴孩子的糖。嚼吃槐花,酝酿了一季的清甜倏地溢满口腔。一旦花瓣打开,蜜蜂逐香而至,甜味定会清减。因此,做美食的洋槐花,选用瓣儿未开,饱胀到两三颗米粒般大小的槐米最相宜。槐花和泡桐花开花时节几乎同时,有一次,见到凤凰山的泡桐花落满一地,出于好奇,我们拾了几朵,焯水,下到肉汤里,但口感跟洋槐花比起来,弗如远甚。
阿文擅长将槐花制作成各种美味小食,例如鸡蛋槐花饼、槐花饺子、槐花麦饭、槐花团子和槐花糕等。人的味觉很容易变得挑剔,因此,我总是期待着每年四月谷雨时节的到来,一来是为了品尝谷雨擂茶,二来则是为了探访那清新雅致的槐花。
槐花树尚矮小时,我们稍稍踮起脚尖就可够到梢头,褐色树干上,偶尔有小洞,小蚂蚁匆匆走进走出。我不由想起关于上都浑瑊宅戟门内小槐树的故事,“树有穴,大如钱。每夜月霁后,有蚓如巨臂,长二尺余,白颈红班,领数百条,如索,缘树枝条,及晓,悉入穴。或时众鸣,往往成曲。”这段文字描述小槐树上有一个小洞,每到月夜,会有许多蚯蚓从洞中爬出,沿着树枝活动,天亮时又回到洞中。此事记载于《酉阳杂俎》一书。
相比之下,《太平广记》中卢汾与神秘女子的故事则更为奇异。传说在后魏庄帝永安二年七月二十日,夏阳人卢汾准备前往洛阳,友人在书斋设宴款待。夜深人静,月光洒下后,众人听到厅前老槐树的空洞中传来笑语和丝竹之音。一位身着青黑色衣裳的女子从槐树洞中走出,告诉卢汾等人此地非他们应来之处。卢汾解释说,是因听到音乐声才被吸引而来。女子随后返回洞中,一阵微风拂过,卢汾等人仿佛置身于一座宏伟的宫殿之中,见到数十名女子,她们邀请卢汾等人参加宴饮。正当欢宴达到高潮时,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摧毁了宫殿,众人惊慌失措地散去。卢汾醒来时,发现庭院中的古槐已被风暴折断,树根处有一个巨大的蚁穴,里面躺着死去的蝼蛄和蚯蚓。
我们脚下的土壤是多年积累的腐殖土,不知其下是否隐藏着蚯蚓?它们是否会在月夜发出声响,编织出一种旋律?真的会有绝世美女从树洞中款款而出吗?
在古代,槐树常被种植于科举考场周围及佛寺之前。唐朝的考试院甚至被称作“槐厅”,因此,槐花常被用来象征士子们对功名的渴望,正如俗语所言:“槐花黄,举子忙”。苏轼在《和董传留别》中写道:“厌伴老儒烹瓠叶,强随举子踏槐花。”元代郑元祐在《送友还乡》中亦有“槐花满路开,暂辍讲经回”的诗句,佛寺讲经与槐花相映成趣,禅意盎然。一热一冷,却和谐共存。
同样和谐无违和感的,还有那些移民至南方郊野的槐树。它们在这片寂静的土地上,安详地生长,岁月流转,四五年后,想要采摘它们的花朵,便需借助长竹竿了。竹竿前端装上铁钩,瞄准花束,轻轻一钩,花朵便飘落而下。有一次,一阵风吹过,花儿飘进我仰起的脖颈,痒痒酥酥,我一阵手忙脚乱,阿文见状,呵呵笑了起来。
不过,每次摘花,我们皆浅尝则罢。槐枝多刺,脆弱,戕害花枝,采花做爨下之徒,十分不落忍;而且,清炊一次,即可让槐香在梦中萦回千百。贪多,嚼不烂。
随着县城不断扩大,曾经的城郊变成了市区。那一片与田野毗邻的槐树,不知什么时候,被砍掉了。埋葬了它们最后的根的地方,成了繁忙喧闹的建筑工地,不久,一幢幢高楼大厦将拔地而起。遗憾地叹息,我们痴恋的槐花也许再也难觅踪影了!
上周末,我们前往长沙探望女儿,当车子驶过岳宁大道时,我恹恹欲睡。突然,阿文激动地喊道:“槐花!”确实,那熟悉的槐花香气透过车窗,钻入了我们的鼻腔!这并非我们之前见到的零零星星几棵槐树,而是绵延十多里路,煌煌成奇观的成百上千株槐树!那些如绢绸般的花瓣上,想必覆盖了厚厚的尘土吧?这些既可爱又令人怜惜的小生命啊!
周日返程时,蓝天白云再次出现,我们特意在一条小路旁的槐树下停车。奶白色的花簇悬挂在树上,纹理和脉络清晰可见。花瓣并非单调的纯白色,边缘微微泛出淡黄或浅绿,宛如被阳光轻柔地涂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。槐树的花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,槐花的香气淡雅而清新,还夹杂着阳光的温暖气息。阿文轻轻抬起手,轻柔地在我的发丝间拨弄。我微微一怔,不由自主抬眸,只见阿文的眉眼间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,他从我的发间取下了一小簇散发着香气的白色小花:“槐花。”
“高高山上哟一树哟槐哎,手把栏杆啥望郎来哟。娘问女儿呀你望啥子哟,我望槐花啥几时开哟。几时开几时开,那棵槐花树几时开。”车载音响里,《高高山上一棵槐》的歌声,也像槐花的香味一样,飘得老远老远……
曾令娥,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、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、湖南省儿童文学会会员、省作协生态文学分会会员。中学语文高级教师,湖南省教改先进个人,第四届全国校内报刊最佳编辑,“全国中考试题研究员”,《语文报》等报刊特约撰稿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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